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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温姑娘,这次毓亲王又追上了?”
常总管见温令仪嘴角搭着,丧丧的,模样可太熟悉了。
这不毓亲王每次过来寻人,都能让这姑娘耷下两道细细的眉毛。
要说温令仪模样顶好,规矩顶好。
在寿安宫伺候太皇太后也有一个半年头了,做什么事儿都游刃有余,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。
可烈女怕郎缠啊。
毓亲王平日里行事没什么章法,做事情三分钟热度,总让人觉得有些不靠谱。
一到温令仪这儿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毅力。
甭管姑娘怎么拒人千里,他今儿个受了打击,明儿个接着来。
连太皇太后这个皇祖母的话都是左耳听右耳漏,太皇太后也拿他没辙。
不过,撇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谈,能得一位亲王如此青睐,常总管觉得温令仪是有福气的。
“温姑娘,你也不用苦恼,毓亲王是谁啊,那可是亲王,真正的凤子龙孙,对姑娘有这份儿心,你们又有打小的情分,就是真进了毓亲王府,有王爷顾念,这日子差不了。”
“总管就别取笑我了,我哪有这个福气。”
常兴心道,有没有这个福气,得看主子们给不给,自己说了可不算。
心里这样想着,嘴上应得欢快。
“行行,不打趣姑娘了,姑娘快将东西端进殿,万岁爷这会儿在里边陪太皇太后说话,我刚听太皇太后邀皇上留下一道尝尝冰豆花。”
说着又打量令仪:“姑娘这是头回有机会在御前露脸吧,可仔细着些。”
温令仪朝他一福,“劳您帮个忙,将这豆花儿送进去成吗?”
常总管乐了。
“人人都想在御前得脸,姑娘倒好,有这机会还往外推,别的不说,你这心性我看没几个人够得着。”
就是白瞎了一副好样貌。
温令仪垂着嘴角:“您不知道,我刚刚踩着龙脚了,这不是担心皇上见到我生气。”
常总管没听真切:“踩什么脚?”
“万岁爷的脚。”
“你你你……”常总管手碰上瓷盅又缩回去,指着她,眼睛嘴巴都张得大大的,话也说不顺溜。
幸亏令仪早有心理准备,没有立刻松手,否则瓷盅这会儿已经碎了。
常总管这才注意到她额头上红得不正常。
“你的额头是告罪磕红的?”
“是。”说着又屈了屈膝:“劳您帮忙了。”
“温姑娘诶,咱家真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命大,皇上的脚你都敢踩,你可真是这个。”他竖起大拇指。
在令仪恳求的目光中,他伸手将瓷盅接过来。
“放心吧,太皇太后若是问起,咱家替你周全。”
“多谢常总管,您大恩,我记下了。”
常总管意味深长看她一眼,脚步都轻快了。
记下好啊。
踩了万岁爷的脚还能安然无恙,这姑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。
日后总错不了。
“怎么是你,令仪呢?”
太皇太后果然问起,常兴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。
“回太皇太后,那丫头想是今日起得早,奴才见她精神头不足,担心她进来伺候不好,就擅自做主让她去歇歇再来伺候。”
太皇太后心善,免不得多问几句,嘱咐常兴待会儿再去瞧瞧。
皇帝看见常兴手上有几分眼熟的瓷盅,方将太皇太后口中的令仪跟踩他一脚的宫女对上。
精神头不足?
跪一会儿就精神头不足,还挺娇贵。
常总管在太后的示意下,先盛了碗豆花给刘福康。
刘福康试过膳,呈到皇帝面前。
“天热,这冰豆花消暑解渴,哀家几天不吃就馋,皇上尝尝合不合胃口。”
皇帝颔首,视线落在刘福康手上的碗上。
黄白色的豆花,黄豆大小的青糯米圆子,上头撒了蜂蜜和桂花,看起来不错。
舀一勺送入口中,豆香裹着桂花香,蜂蜜的甜味儿和着糯米清香,冰冰凉凉,滋味的确好。
太皇太后手上也端了一碗,却不急着用。
“皇上觉得如何?”
“挺好。”
“皇上喜欢就好,不是哀家夸赞,令仪做豆花的手艺无人能及。”
皇帝眉梢微挑,言语间能听出皇祖母很喜欢那个叫令仪的宫女。
放下碗,太皇太后接过底下人递上来的巾子擦了擦嘴。
想起不省心的元毓,太皇太后又去看皇帝。
儿子死得早,只给她留下这两个孙子。
同父异母,两个孙子的性情也南辕北辙。
究其根本,也不单单是这个原因。
元策六岁登基,稚子尚无统御之能,又是先帝留下的烂摊子,只能任人摆布。
奸臣挟天子把权十多年,整个大雍朝乌烟瘴气。
诛杀奸臣,整肃朝纲。
朝臣折服少年天子十年磨一剑,百姓赞颂皇帝斩杀奸臣,大快人心。
只有太皇太后知道,这条路皇帝走得有多艰难。
忍辱负重十几年,多少次命悬一线,谁能想到尊贵如帝王也会有这样的遭遇。
太皇太后每每想起,总免不得要心疼大孙子。
在这种环境长大,性子冷些也是必然。
好在一切都过去了。
托孙子的福,她能在这寿安宫安安心心颐享天年,于自己她已经很知足,就是挂心两个孙子。
“皇上勤政是好事,只是现今朝局稳定,皇上也无需过于操劳,你虽然年轻,身子还是要顾惜着。”
“孙儿有分寸,皇祖母放心。”
太皇太后叹息。
“这两年,你吃住都在御书房,来后宫,除了哀家跟你母后那儿,哪里都没去,哀家知道你一心扑在政事上,也不劝你,甚至在你母后面前替你周全。”
“如今朝堂安稳,皇上该分出些心思在旁处,如果你身边能有几个可心的人伺候,哀家也能放心。”
皇帝听明白了。
太皇太后想要他临幸后宫。
他没这方面的心思,不过太皇太后开口,他也不会反驳。
对这个先扶持儿子又扶持孙子的皇祖母,慕容元策比对生母还敬重。
“依皇祖母的意思吧。”
太皇太后讶异他应得这么快:“当真?”
“嗯。”
太皇太后笑着连声道好。
“以前留下的人,虽是无辜的,但是到底是被安排进来的,你心里总是有疙瘩,哀家再重新替你选几个,如何?”
慕容元策还没回应,乾清宫来人禀告说军机处上了折子。
他起身,正色道:“这些事情皇祖母看着办就是,孙儿先去处理政事,改日再来给皇祖母请安。”
太皇太后点头:“正事要紧,皇上尽管去忙。”
“令仪,你小心点下来。”
或许是今日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过于频繁,慕容元策脚步一顿。
循声望过去,就见一穿着碧色宫女裙的女人从木梯上下来。
怀中还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儿。
皇帝看看那梯子的高度,这就是精神头不足?
太皇太后养的猫儿突然爬到墙上哀哀叫唤,怎么叫都不下来。
宫人担心扰了主子们清净,便想出搭梯子抱猫的法子。
翠珠是平日里照顾猫的宫女,她有恐高的毛病,见温令仪手头没事,就央她帮忙。
令仪在寿安宫这么久,跟大家都处得不错。
她跟翠珠还是住一个屋子,关系不错。
顺手的事,能帮就帮。
没预料到皇上会这么快出来。
令仪低着头撸猫,听到翠珠的请安声,也不敢抬头,抱着猫儿跪下。
皇帝看着那个垂得低低的头,“在太皇太后跟前仔细伺候,敢偷奸耍滑,太皇太后不追究,朕也不轻饶。”
“是,奴婢们知道。”
几道脚步声远去,两人相互搀扶着起身,翠珠拍着胸脯。
“吓死我了。”
令仪逗她:"皇上长得很吓人吗?"
翠珠闻言顾不得害怕,奇怪地问:“你在寿安宫这么久了,没见过皇上?”
温令仪摇头:“没有。”
皇上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,她也遇过几回。
但直视龙颜是大不敬。
令仪每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伺候,真没看清皇上长什么样。
“你真没福气,万岁爷的容貌……”翠珠凑到她耳边:“毓亲王长得够好看了吧,万岁爷比毓亲王还齐全呢。”
令仪想不出来,“既然皇上长得不吓人,你怕什么?”
“不是长得吓不吓人的事儿,当奴才的,主子们不高兴,咱们就得担心是不是要受罚了,皇上刚刚分明是在告诫我们,怎能不怕。”
令仪没接话,翠珠狐疑地审视她。
“你这样子瞧着是真不害怕,胆子真大。”
温令仪不想将人吓出好歹。
没法告诉她,比这更胆大的事情她都做了。
胆子估计就是这样被吓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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