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识字（1 / 1）

拿字的叫如花，竹签一样的身子骨被分到西屋大炕上，一直是她碾压张春娥等人的资本。后来来了个李今朝，别说她了，就是傅云怀都被比了下去，所以在李今朝面前倒不敢随意搔首弄姿。

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？都过来呀，看看云怀姐姐写的字。”她得意地冲张春娥她们喊道。

学写字，那是张春娥几个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。别说笔墨纸砚买不起，就算手上有这些东西，也没人教呀。来了这里以后才知道，只要被吴婆娘看上，学写字不再是梦。但放眼整个院子，目前也只有傅云怀一个人这般幸运，今天也是傅云怀第一天拿笔。张春娥她们很有自知之明，想被吴婆娘看上，这辈子恐怕只有回炉重造一条路可走，所以原就不指望能学字。不过看到傅云怀的字，个个也都好奇起来，争相过来看。

“哟，这写的什么呀，跟鬼画符似的。”张春娥说道。

如花翻了个白眼：“文盲，看不懂就别瞎说。”

张春娥拿着根柴火叉腰：“你看得懂？你看得懂倒是说说看，这字念什么？”

如花哑然，气得没当场上去给张春娥两嘴巴。她倒是聪明，立刻扭过头去扯开嗓子问傅云怀：“云怀姐姐，你快告诉她这字念什么，好让张泥腿子涨涨学问。”

“哟，不过就是个字，还能涨学问了？”张春娥嗤笑，“若能涨学问，我咋没见你涨上几分。”

“你……”如花咬牙。

这字念什么？

摆着文房四宝的桌子边，人人都望向傅云怀。

傅云怀咳了一下，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磨墨。

见鬼了，她怎么知道这字儿念什么？吴婆娘只让她照葫芦画瓢，可压根没教她怎么念。这死如花，去嘚瑟嘚瑟就完了，咋还不见好就收。

如花见半天傅云怀都没理她，不禁心中一虚。但是看到张春娥她们一副看笑话的表情，愣是不知道打哪里充了把底气，叉腰对人说道：“哼，云怀姐姐才不屑告诉你们，你们要是偷学了去怎么办！”

“丑。”一个淡漠的声音说道，随着话音消失，重重的一斧头劈开一根柴。

众人惊讶地望向李今朝，李今朝恍若未闻，继续劈柴。吴婆娘今天给她的活就是劈光脚下这些柴，她想早点休息，所以不想浪费时间。

如花的脸色陡然涨红，憋了半天，终于跳脚：“李今朝，谁让你念出来的？万一张泥腿子学会了，你能负责吗？”

张春娥翻白眼：“敢情这全天下就傅云怀认得字，当外头爷们都是傻的么？”

“我何时念出什么了？”李今朝抬头看了如花一眼。

如花举起手里的字，用力点点：“你念了，你刚才念了这上面的字。”

李今朝蹙眉：“丑。”

“你还念！”如花瞪起眼珠子，一副李今朝要是胆敢再念，她就瞪死对方的架势。

李今朝摇了摇头，手上动作不快不慢，又劈好一根柴。她的声音在劈柴声里不疾不徐响起：“我说的是这字丑，没说这字念丑。”

“噗嗤”张春娥忍不住笑。

如花错愕。

刚要过来的傅云怀急忙刹住脚步，她正想好好挫挫李今朝的锐气，骂骂她为什么要念她写的字，没想到这个字竟然不念“丑”，李今朝是在骂她字写得丑。幸好没有走过去自取其辱。可是转念一想，她李今朝一个白目先生，凭什么说她字写得丑？

于是那两根筷子似的腿重新迈动，站到李今朝面前，冷笑道：“李今朝，你说我的字写得丑，那想必你写得字应该很好看了？”

“不敢当。”李今朝说道。

“不敢当？”傅云怀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，但随即就松了口气，傲慢地对李今朝说道，“既然知道不敢当，那你就把这张字吃了，我就不跟你计较。”她从如花手里拿过自己写的字，故意递到李今朝面前。

李今朝用一根手指拨开，挑眉道：“我为什么要吃这张字？”

“因为你瞎啊。云怀姐姐写的字多好看，你凭什么说丑？”如花跳过来嚷道，平时不敢跟李今朝“单打独斗”，现在既然有傅云怀打头阵，她也不怕了，“你看什么看？说你还不乐意了。你说你凭什么说这字丑？你有种，你也写一个给大家看看。”

“无趣。”一帮十三四岁的大姑娘吆喝着一个字论美丑，又不让人说实话，说了实话还得让说话的人把字吃下去。李今朝觉得很幼稚，太幼稚。这种事，就是她小时候也没遇见过。

说她无趣？

如花气得指着李今朝：“你就是嫉妒吴婆娘教云怀姐姐写字，你嫉妒云怀姐姐以后可以去大户人家当差，所以故意诋毁云怀姐姐。李今朝，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，你以为你识字是不是？你以为你说这字丑它就真丑了是不是？李今朝，你今天要不吃这张字也可以，但你必须得承认，云怀姐姐就是比你厉害。”

真是没完没了了，她只是想尽快劈完这堆柴而已。

“我承认，你们就能走开？”她握着斧子问道。

如花得意地将下巴一扬：“当然。”

“好，我承认她比我厉害。”李今朝淡淡说道。至少能够笼络住这么多人心，还能让人为她急得上蹿下跳，这份本事的确比她强。“我承认了，你赶紧走开。”别耽误她劈柴。

如花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，但紧接着李今朝手里的斧子就劈了下来。她赶紧避开，困惑地望向傅云怀，李今朝这是咋了？炮竹筒让人给堵住屁眼了？

傅云怀等她这句服气已经等了好几个月，没想到李今朝今天轻描淡写地就说了出来。可奇怪的是，她心里并没有多么痛快。

什么叫她承认了，让如花赶紧走开？在李今朝眼里，莫非承认她傅云怀比她厉害，跟打发如花是一个档次的事？

这么想着，傅云怀哪里还沉得住气，上前一步说道：“李今朝，空口无凭，你随口这么一说，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是真服气还是假服气。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，但是为了让张春娥她们心服口服，你总得拿出几分诚意吧？”

“我不吃纸。”李今朝果断地拒绝了这份隐藏的要求。而且让张春娥她们心服口服，这是该她干的事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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